从浑水做空瑞幸咖啡事件看另类数据的应用价值

2020年1月底，做空机构浑水公司发布沽空报告，认为瑞幸咖啡在经营数据等方面存在作假和欺诈行为，瑞幸咖啡予以坚决否认。然而，就在4月1日，事情发生逆转，瑞幸突然自己认了。

4月2日，瑞幸咖啡经历了美股上市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晚。瑞幸咖啡在SEC新公布的一份文件显示，公司COO刘建及其部分下属员工从2019年二季度起从事某些不当行为，伪造交易相关的销售额约为22亿元；而瑞幸咖啡2019年前三季度的主营业务收入为29.29亿元，也就说22 亿元造假规模都快追上前三个季度的总收入了。这导致瑞幸咖啡盘前跌幅超80%，每股由26.2美元降至每股4.6美元以下。

浑水公司是什么来头

浑水公司，全称为浑水调研公司（Muddy Waters Research），是一家注册在美国的研究公司，成立于2010年7月，至今10年，做空上市公司涉及全球各国，其中有18家都是中国企业。浑水公司也因此被称为“中概股杀手”。

寻找“问题公司”，卖出该公司股票，建立仓位，然后发布做空报告，在公司的股价下跌中获得盈利。在美国等国外资本市场类似这样的匿名机构，数不胜数。但浑水公司如此“深耕”中概股，这与其有个“中国通”创始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2005年，其创始人卡森·布洛克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中国，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一直在中国淘金：在上海某律师事务所当过一年律师、和人合伙开办了一家自助储存库公司，甚至还写过一本《傻瓜也能在中国赚钱》的书，却仍是赔光了所有钱。

2010年，卡森对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东方纸业拜访时看到，公司废弃的大门、陈旧的仓库宿舍以及无所事事的工人与财报描述大相径庭，公司库存也基本是一堆废纸。于是2010年6月28日，他召集了一批熟悉中国商业规则的人，在香港成立了“浑水公司”。

浑水”这个名字取自中国谚语“浑水摸鱼”，一语双关：既指公司专门调查在资本市场里“浑水摸鱼”的公司，又指“在浑浊的水中更容易摸到鱼”，先把水搅浑，然后再通过借券卖出的方式获利。

浑水vs瑞幸：做空报告

浑水在2月1日发布了一份对“瑞幸咖啡”股票长达89页的做空报告，他们派了92个全职和1400个兼职调查员，收集了25000多张小票 ，进行了10000个小时的门店录像，并且收集了大量内部微信聊天记录。他们认为瑞幸的平均每店货物数据在2019年第三季度虚增69%，在2019年第四季度虚增88%。同时还指出，瑞幸将2019年第三季度的广告支出夸大了150%以上，尤其是在分众传媒上的支出。

做空报告收集了来自1000位用户的25843张小票

这份报告总共由两部分组成：欺诈和基本崩溃的业务，分别展示了瑞幸是如何伪造数据的，以及为什么其商业模式存在固有的缺陷。

报告指出，每家商店每天的商品数量在2019年第三季度增长了69%，在2019年第四季度增长了88%，并有11260小时的商店流量视频支持。他们从2019年第4季度开始在线下追踪了981个店铺，每家门店单日销售商品数仅为263件。（瑞幸文件中显示2019年Q3每家门店单日销售商品数为444件，预计Q4位483-506件）

他们动员了92名全职和1418名兼职人员在现场进行监控，成功记录了981个店铺日的客流量，覆盖了620家店铺100%的营业时间。门店选择方法基于城市和地点类型的分布，与瑞幸的4507家直营店预计2019年底开业的情况相同。瑞幸的4507家门店分布在53个城市，他们覆盖了38个城市，其中96%的门店都位于这些城市。通过分析瑞幸店铺的详细地址来确定店铺的位置类型:他们将店铺分为办公室、商场、学校、住宅、交通、酒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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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水做空瑞幸的报告全文参考如下：

港股挖掘机，公众号：金融与风险浑水做空报告全文：瑞幸欺诈 + 基本崩溃的业务（英文版+中文版）

从浑水报告看另类数据的应用

什么是另类数据？目前还没有一个标准统一的定义，它就是不同于传统的交易所披露、公司公告披露的财务等数据，是有利于投资者进行投资决策的有价值信息。另类数据主要有三方面来源。一是个人产生的数据，如社交网络信息、产品评价、搜索记录、购物喜好等；二是商业过程数据，如物流数据、支付数据等，也有另类数据公司采集传统商业数据，如大型百货公司客流量、大型游乐场客流量等数据；三是传感器数据，如利用卫星数据通过光感和热感采集钢厂、化工厂、原油等的开工、采集、运输情况，另外还有来自GPS定位、车辆轨迹和个人穿戴设备的另类数据。

浑水做空报告的调研方法思路大概是这样的。通过查阅资料和实地调研，调查内容涉及到公司及关联方、供应商、客户、竞争对手、行业专家等各个方面。通过观察工厂环境、机器设备、库存，与工人及工厂周边的居民交流，了解公司的真实运营情况，甚至偷偷在厂区外观察进出厂区的车辆运载情况，拍照取证。浑水将实际调研的所见所闻与公司发布的信息相比较，其中逻辑矛盾的地方，就是上市公司被攻击的软肋。调研过程中，大量使用了非常规手段和非正规数据，从这次做空瑞幸报告中涉及到的一些截图就可以略知一二。

接下来，我们通过一些案例来看看另类数据的应用场景和价值。

1、从另类数据看企业经营

一家叫做RS Metrics的美国公司，这是“另类”数据行业里比较出名的一家，是靠卫星图像起家的。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两兄弟。Alex 和 Tom。Tom 原本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而 Alex 则在一家专门出售卫星图像的公司工作。有一次Tom的客户想在马来西亚买一个工厂。为了给客户展示工厂的现状，说服客户买下工厂，Tom 就决定管他的兄弟要几张工厂的卫星图片。从图片里就能看到工厂里停了多少卡车，有多少员工的车辆，还有原材料仓储的情况等等。这件事让两兄弟意识到，原来从卫星图像里，你可以获得这么多关于公司经营状况的信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两兄弟干脆从卫星公司买了整整3年的图像。他们找到了麦当劳、沃尔玛这样的门店，把不同时段里面，门店停车场停的车辆数量记录下来。结果他们发现，停车场车辆的数量和走势，竟然能很准确地预测这些公司的收入。于是兄弟俩成立了一家公司，并且扩充了他们的数据量。他们不仅会看停车场的车辆数据，还会监测太阳能板的安装、矿石的开采情况，锯木厂的木材库存等等，以此来分析企业经营情况。

2、从另类数据判断特斯拉股价走势

文章还介绍了另一家数据公司叫做Thasos。这家公司监控了特斯拉在加州弗里蒙特的工厂里，员工的手机信号，利用这个信息来预测特斯拉的产量。市场上，特斯拉的量产能力一直是它的瓶颈。每次一出财报，如果财报显示公司量产能力出问题，股价往往就会下跌。反之则会上涨。Thasos做了一个预测模型，这个模型反映了员工加班的时长，跟其汽车量产能力是成正比的。加班越多，量产越高。而通过手机信号，可以监测员工加班的情况。在2018年第三季度的时候，他们发现，特斯拉员工工作时长大幅提升，而且通宵轮班的比例，在整个季度里增加了30%。于是Thasos由此判断，特斯拉第三季度的量产应该会有大幅增长。结果特斯拉第三季度财报出来，果然Model 3 车型产量翻倍，当日特斯拉的股价就大涨9%。

几年前赴美上市的中国企业方纸业被专门喜欢做空中概股的美国浑水公司盯上，浑水没有用到卫星的数据，它只是用最简单的人肉数据采集器（派人蹲点）发现东方纸业的猫腻：东方纸业工厂早晚没有几辆货车进出。而根据进出车辆估算东方纸业的营收夸大了 27倍。结果浑水成功做空东方纸业，使得后者的股价在几周内跌掉90%，成功做空套利。《零售的哲学》一书中，铃木敏文就介绍了7-11在1997年就引入了“卫星通信综合信息系统”来对门店进行管理。沃尔玛的创始人山姆.沃顿在公司早期的时候，会通过数停车场里的车，来看每家店的经营情况。除了零售商和对冲基金，很多银行在网点搬迁或者新网点选址之前，也会从通讯运营商那里购买各区域手机信号热力图数据，以此来判断人流量和未来门店的客流量。可以说“另类”数据在行业的应用，已不是个例。

最后的思考

世界上大多数联系是相关关系而非因果关系，信息之间的相关性可以用互信息来衡量。上面的几个案例就是通过寻找相关性强的互信息来获益的例子。目前，这些采集、分析和应用另类数据的机构，每年花在另类数据上的钱高达4亿美金，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到2020年预计会翻4倍。这也意味着这个市场的门槛会越来越高，能负担起如此高昂支出的，只能是大的金融机构与大型企业。对于个人而言，除了顺势而为之外，更多的应该是开动脑筋，主动学习和思考，去理解身边的场景，去分析场景背后的数据。